他抽掉许岁手里手机,睨她一眼,便开始穿衣服。
他的神情间,没有一丝被妻子戳穿的窘迫。许岁清楚,他的底气来源于经济,因为许岁是被他养在家里的,即使婚前她也曾是国内知名小提琴手。
许岁没跟他计较那张照片,她也计较不起。
看出他要出门,她连忙开口:“李聿,我有话想跟你说。”
男人慢条斯理地扣好皮带,看向妻子,大概是想起方才她在床上逆来顺受的柔弱姿态,不禁哼笑:“又想要了?”
但这亲昵,也不过是狎玩。
他从未将这个妻子放在心上,只是因为一场意外,不得不娶罢了。
李聿收回目光,拿起床头柜上一块百达翡丽男表戴到手腕上,语气浅淡:“我还有五分钟时间,司机在楼下等着了。”
许岁猜到他去哪,眼神一暗:“李聿,我想出去工作。”
出去工作?
李聿扣好表带侧身看她,看了半晌,从衣袋里掏出支票薄写下一组数字,撕下来递给她:“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不好吗?工作不适合你。”
说完,他就要走。
许岁追过去,姿态放得很低:“我不怕辛苦!我想出去工作……我会拉小提琴……”
男人没有耐心听下去。
在他心里,许岁就像是一株依附人的柔弱菟丝花,让人养习惯了,根本不适合抛头露面更吃不了苦。
李聿抬手看了下表:“时间到了!”
他不带留恋地离开,许岁留不住他,只在他握住门把时抓紧着问:“周六我爸爸过寿,你有时间吗?”
李聿脚步一顿:“再看吧!”
门轻轻合上,一会儿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几分钟后,佣人上楼。
她们知道先生太太感情一般,于是当了这个传声筒:“先生要去H市几天,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另外,刚刚公司送来一批先生的换洗衣物,太太,是送洗还是您亲自手洗熨烫?”
许岁跪坐在沙发上。
半晌她才回神,轻声说:“手洗吧!”
因为李聿不喜欢干洗的溶剂味道,所以李聿的所有衣服,包括西装大衣,几乎都是许岁手洗然后熨烫。
除了这个,其他方面,李聿要求也高。
他不爱吃外面的菜,他不喜欢卧室有一丝杂乱。许岁便学了烹饪、整理、插花……她逐渐成为完美的全职太太。
她的人生,也几乎只剩下李聿。
但李聿依然不爱她。
许岁低头,注视着那张支票。
去年她娘家倒了,哥哥被指控人在看守所,她的爸爸突发疾病每月所花都不止十万,每次回家沈姨都抱怨她从李聿这里拿得太少。
“他是李氏医药集团总裁,身家千亿……许岁你跟他是夫妻,他的难道不就是你的吗?”
许岁苦笑。
李聿的怎么会是她的?
李聿不爱她,平时对她很冷淡,他们的婚姻只有性没有爱,他甚至不允许她生下他的孩子,每次同房他都会提醒她吃药。
对,她得吃药。
许岁摸到药瓶,倒出一颗木然吞下。
吞完药片,她轻轻拉开一个小抽屉,里面是本厚厚的日记本,翻开全是18岁的许岁对李聿满满的爱恋——
六年,她爱了他整整六年!
许岁蓦地闭上眼睛。
……
许岁没等到李聿回来,周五晚上,许家出了大事。
有消息递出来,许家长子——许时宴,因为许氏集团的经济案,可能要判十年。
十年,足以摧毁一个人。
当晚,许父急性脑出血入院,情况很危急需要立刻手术。
许岁站在医院过道,不停给李聿打电话,但是打了好几次也没有人接。就在她放弃时,李聿给她发了微信。
一如既往,惜字如金。
【我还在H市,有事的话找秦秘书。】
许岁再打过去,这一次李聿接听了,她连忙说:“李聿,我爸爸……”
李聿打断她。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是需要用钱吗?我说过很多次了,急用钱的话就找秦秘书……许岁,你在听吗?”
……
许岁仰头望着电子屏幕,表情怔怔的,那上面正在放新闻。
【李氏医药集团总裁,为博红颜一笑,包下整个迪斯尼放烟花。】
满天璀璨烟花下,
年轻的女孩儿坐在轮椅上,笑得清纯可爱,而她的丈夫李聿,站在轮椅后面……他手里握着手机正与她通话。
许岁轻轻眨眼。
良久,她声音带了一丝破碎:“李聿你在哪儿?”
对面顿了顿,似乎很不高兴她的查岗,但还是敷衍了句:“还在忙,没事的话我挂了,你跟秦秘书联系。”
他没有察觉她快哭的语调,但他低头望向旁人的目光……很温柔很温柔。
许岁眼前一片模糊——
原来,李聿也有这么温柔的样子。
背后,传来继母沈清的声音:“跟李聿联系上没有?许岁,这个事情你一定要找李聿帮……”
沈清的话顿住,因为她也看见了电子屏幕上的一幕。
半晌,沈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又去H市了?许岁我就不信,当年李聿昏迷,这个叫白筱筱的女的拉个小提琴就把人唤醒了?即使真是这样,有这样报答的吗?”
“你的生日他都记不住!”
……
沈姨越说越气,再想想许家处境,不禁掉下眼泪:“但是许岁……你可要拎拎清,别在这个时候跟李聿闹。”
许岁握紧手掌,指甲掐进肉里,可她感觉不到疼痛。
跟李聿闹?
她不会的,不是因为她这个李太太识大体,而是因为她没有资格。
不被爱的妻子,名分只是形同虚设!
她凝视着那漫天的烟花,很轻地说了句:“这么多烟花,一定要花很多钱吧!”
沈清不明白她的意思。
许岁垂了眸子,开始拨打秦秘书的电话。
深夜,扰人清梦,总归让人不快。
秦秘书跟在李聿身边久了,地位超然,况且她也知道李聿对这个妻子不在意,于是在听说了许岁的来意以后,语气凉薄又咄咄逼人。
“李太太您得先申请,让李总签字,才能拿到支票。”
“就像您身上的珠宝,也是需要登记才能使用。”
“李太太,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
许岁挂了电话。
她低着头很安静,半晌,她抬眼看着玻璃中的自己……轻轻抬了手。
纤细的无名指上,戴着结婚钻戒。
这是她身上,唯一不需要向李聿申请,不需要向他的秘书登记报备的东西……她这个李太太当得多可悲!
许岁恍惚地眨了下眼,低道:“帮我找个人,把婚戒卖了!”
沈清呆住:“许岁你是不是疯了?”
许岁缓缓转身,深夜落寞的大厅,她的脚步声都是孤独的……走了几步,许岁顿住身形,轻而坚定地说:“沈姨,我很清醒!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她要跟李聿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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