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之和沈雪在一起的那天,是初雪。
也是我的忌日。
顾延之盘腿坐在我的墓碑前,小雪一点点簌簌的往下落,落在他的眼角眉梢。
他一直沉默看着墓碑上我的照片,直到沈雪过来找他。
她停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望着顾延之,说:「王杰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今晚蓝台的电影宣传,你不能再缺席了。」
顾延之没有理她。
沈雪突然生了气:「顾延之,三年了,再放不下也要适可而止,殷颜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让一个死人影响活人的生活。」
顾延之这才目光如炬的朝她望过去,他神色冷漠,语气却不容置疑:「闭嘴。」
这冷漠的态度让沈雪泪盈于睫,她忍了忍,在眼泪夺眶而出前转过身,我听见她的声音:「我不管你了,顾延之,你就抱着殷颜的墓碑过一辈子吧。」
她走的又快又急,顾延之无动于衷,我蹲在顾延之身边,叹了一口气。
叹息声尾音将落,我听见沈雪失声尖叫。
顾延之脸色变了变,然后站起来往沈雪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
大概是下雪路滑,沈雪走的又急,脚滑摔了一跤。
顾延之过去的时候,她跌倒在地上,看起来很狼狈,脚踝红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顾延之蹲在沈雪身边,伸手检查她脚上的伤势。
他背对着我,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声音,难得的温和,不像平时对沈雪冰冷的语气,只是说:「伤到哪里了?」
沈雪任由他沉默的检查她的伤口,直到顾延之的指尖点在她红肿的脚踝上,她才低低的说:「对不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我们都知道沈雪为什么道歉,她是为刚刚在我墓碑前对顾延之说的那番话道歉。
顾延之没说话,只是半蹲在她面前,然后将后背露在她面前,说:「上来,我带你下去找医生。」
我看见沈雪捂住嘴,眼睛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做梦一样。
直到她小心翼翼的趴到顾延之的背上,眼泪才悄悄的落在顾延之的颈中。
她将手环绕在顾延之的脖子上,将脸眷念的贴在他的后背上。
顾延之顿了顿,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沈雪,慢慢往山下走。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顾延之背着沈雪的背影,早就不再跳动的心脏一点点的痛起来。
我捂住心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死人还会心痛。
我只是想到很久以前。
那时候我和顾延之还在剧组里跑龙套,他当男主替身从高台跃下来的时候威亚出了故障,幸好我当时注意力时时都在他身上,在他摔落下来的时候扑上去垫了一下。
他没受重伤,我的脚却被铁柱压了一下,肿的老高。
后来从医院出来,因为没钱打车,他背着我沉默不语的一步一步往家走,我在他背上小声的哼着歌。
他顿了顿,冷冰冰的问我:「脚压伤了还这么开心,还好只是砸到脚,要是砸到脑袋怎么办?」
我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说:「这不是没砸到吗?还好你没事。」
他沉默很久,然后闷声说:「阿颜,以后不要再为我犯险了,我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你有一点点闪失。」
我一边呸呸,一边将他的脖子搂的紧紧的,说:「你才不会有事。」
他嗯了一声:「我们都不会有事,阿颜,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我从没怀疑过他话里的真实性。
那时候我将脸贴到他背上,说:「你现在给我的,就是最好的。」
他没有说话。
后来我在他的背上,开玩笑一样跟他说:「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背别的女孩子。」想了想又补充一条,「演戏除外。」
他笑出来,然后说:「好,我答应你,除了演戏,我不会背任何人。」
我不知道顾延之在背起沈雪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当年对我的承诺。
大概已经忘记了。
毕竟我已经死了三年了。
他的背上也有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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