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没什么事。”
“十指连心,脚趾也一样,生生把自己的脚趾掰断,这能叫没事吗?”
叶絮低吼,不顾裴鄞呈阻拦掀开他的衣摆。
裴鄞呈的力气比叶絮不知道大了多少,若他真心想阻拦,十个叶絮也拿他没有办法,但握在他掌心的手腕瘦弱得过分,只要他稍稍用点力就能折断,裴鄞呈舍不得伤她,也就随着叶絮去了,淡淡的说:“左脚。”
叶絮蹲下来,抓住裴鄞呈的鞋子后,手又僵住不敢动了,怕会弄疼他。
叶絮一直没有动静,裴鄞呈猜到她在想什么,自己动手把鞋脱了下来。
白色袜子被血染透,只是鞋面是黑的,所以一直没有看出来。
叶絮心脏发紧,迟疑了片刻才褪下袜子。
白色袜子下,是一只骨节扭曲的脚,脚底有很厚的茧,脚踝和脚背的骨头都很凸出,最边上的小脚趾却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血呼呼的断茬。
叶絮感觉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心脏搅动了一番,忍不住低吼:“自己掰断一趾,还不上药包扎,就一直这么流着血,你觉得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怎么折腾都死不了是吗?”
叶絮的语气很凶,眼眶却控制不住发热发酸。
她不能明白,一个人究竟要对这个世界多失望,才会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有分寸,不疼。”
怎么会不疼?
叶絮想要反驳,却听到裴鄞呈说:“有一年,雪下的很大,我在雪地里走了四天四夜才走回营地,回去以后,这个趾头就冻坏了,留着也没用。”
现在不疼,那之前呢?你是怎么熬过那四天四夜的?
叶絮有很多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她用自己的绢帕帮裴鄞呈把伤口捂住,低声说:“不疼也要上药包扎。”
趁着天还没黑,他们又去了趟医馆,回到叶家,正好赶上晚饭。
有青雾和谷雨帮忙,晚饭做得相当丰盛,三人先用柚子叶和蒜水给他们驱了晦气,然后才落座吃饭。
周氏一个劲儿的往叶絮和裴鄞呈碗里夹菜,嘴上不住的说:“……下午我就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出来就看到马车走了,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呢。”
叶父这些年一直没有升迁,也没有积攒下什么人脉,周氏只知道游湖那天出了事,却连打听消息都找不到门路,见叶絮的脸肿得厉害,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也不知道叶絮在里面吃了多少苦。
叶絮安慰了周氏几句,转移话题问:“侯府把青雾和谷雨的卖身契给你了吗?”
周氏一听这话就来了气,愤愤不平的说:“这裴家的人真是够无情的,你们前脚刚进大理寺,后脚他们就把这两个丫头送来了,假惺惺的说女婿既然愿意住这里,那以后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们这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看呢,女婿要是真的被冤枉定了罪,他们肯定会翻脸不认人,侯府那些家业可都是女婿挣来的,他们打这种算盘也不怕遭报应!”
“我问的是卖身契,你说这些做什么?”
叶絮给周氏递眼色,就算裴鄞呈对亲情表现的都很淡漠,周氏在他面前说裴家的人要遭报应也不好。
周氏没理叶絮,看着裴鄞呈说:“你既然娶了絮絮,我也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你是大男人,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你娘既然让你在这儿住着,那你就安心住着,别想什么有的没的,等这一阵儿过去,她若派人来请,你要带着絮絮回去我也不拦着。”
裴鄞呈毫不犹豫的说:“我已经入赘叶家,这就是我家。”
在这个世道,男子入赘是件挺丢脸的事,裴鄞呈这么坦然的说出来,周氏不由得有些讶异,一个劲儿的冲叶絮使眼色,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叶絮刚要说话,院门被敲响,谷雨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去开门。
片刻后,裴青松带着姜氏走进屋来。
周氏忍不住冷笑:“把亲大哥赶出家门,霸占家产,还要上门炫耀,这圣贤书读多了果然是不一样啊。”
周氏没留情面,裴青松被说得赧然,躬身向裴鄞呈行礼,恳切道:“大哥,母亲之前只是说的气话,并非真的要与大哥划清界限,还请大哥不要与母亲较真,与大嫂一起随我回家住吧。”
裴鄞呈慢悠悠的吃了一口菜,说:“气话可以收回,你觉得圣旨可以收回吗?”
裴青松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后说:“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拉扯我们长大,这些年实在是不容易……”
裴鄞呈打断裴青松,不带一丝感情的说:“我这不是在体谅她不容易么?”
裴秦氏不想被裴鄞呈拖累,想护着裴青松和裴柏杨他们过安稳日子,这道圣旨下了,她才可以得偿所愿。
裴青松噎了一下,还想再劝,又听到裴鄞呈问:“东西都拿来了吗?”
“什么?”
裴青松不知道小匣子的事,一脸茫然,姜氏拿出银票放到桌上,柔柔的说:“匣子里的银票都在这儿了,大嫂你清点一下吧。”
叶絮没点银票,看着姜氏问:“青雾和谷雨的卖身契呢?”
姜氏早有准备,把卖身契也拿给叶絮,叶絮检查无误后,和银票一起收进袖中,姜氏见状说:“侯府永远是大哥的家,等大哥气消了,以后还是常回家看看吧。”
“这是自然的,”叶絮点头应下,话锋一转说,“我留在侯府的不止这些银票,还有不少东西在库房,一会儿我列个清单,有劳二弟妹回去清点一下,明日给我送过来。”
“大嫂有什么东西在库房呀?”
姜氏的脸色有些不好,叶絮弯了弯眸,说:“之前萧小姐不是送了好几箱东西来么,二弟妹这么快就忘啦?”
姜氏当然没忘,只是她和裴秦氏都不想把东西给叶絮,她正想找借口把东西留下,裴鄞呈开口说:“圣旨已下,若有坑瞒,那就公堂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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