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疯妈妈

“去，给疯婆子送饭去。”

我爸从泔水桶里挖了一勺，连猪都不吃的东西上来。

直接倒在了面前的破瓷碗里。

我奶嫌弃的捂住鼻子，她摆摆手，示意我赶快端走。

“去去去，味儿死了！”

这味道确实难闻。

我捏紧鼻子，一手端住瓷碗，向后院的鸡圈跑去。

从我记事起，疯女人就待在鸡圈了。

一开始我很是嫌弃她。

第一次过去送饭，她身上浓烈的恶臭味儿，直冲我天灵盖。

都没看清她的模样，放下饭我就跑了。

第二次去，我特意找了块布。

把鼻子和嘴巴捂住，这才敢往里进。

疯女人的两只脚，被厚重的两条铁链捆住，除了鸡圈，她哪儿都不能去。

她听见动静却没有抬头。

如果不是瓷碗里的饭没了，我真以为她死了。

我刚想把瓷碗放下准备走，突然听见铁链滑动的声音。

这声音给我吓了一跳。

手没拿稳，碗里的饭直接撒了出来。

疯女人挪动到我身前。

我以为她要打我，但没想到，她只是伸手抓起地上的残渣，一股劲的往嘴里塞。

吃的那叫一个香。

这一幕直接给我看吐了。

出了门，我两只手扶着墙，开始嗷嗷吐。

从那以后，我更加厌恶她，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直到....

“嘿嘿，全友，你想不想知道，你家鸡圈里的疯女人是谁？”

这天，发小突然神秘兮兮的跟我聊起疯女人。

“咋？是你妈啊？”

我开玩笑的说，丝毫没当回事。

强子这人虽然爱八卦，但也挺喜欢逗人的。

我被他逗过好多次。

强子摇了摇头。

“你绝对想不到，她是你妈。”

“放屁！”

我想起疯女人的样子，一下子就怒了。

“强子，你平时怎么逗我都无所谓，但你不能拿这事儿开玩笑！”

我气急了。

她怎么可能是我妈？

一个连泔水桶里的东西，都抢着吃的女人。

不可能，我不信！

“你还不信我？”

“咱俩从小光屁股长大，我强子啥时候拿这种事跟你开过玩笑。”

强子撇了撇嘴，样子倒不像是骗我。

“不信你回家问问疯女人去，你奶奶和爸爸肯定不会告诉你。”

我没搭理强子，转身往家跑去。

这个点，奶奶和爸爸都在地里忙活儿，于是我直奔鸡圈。

兴许是急于求证。

我顾不上刺鼻的味道，直接钻了进去。

“你是不是我妈妈！”

我语气有些生气，同时也有些紧张。

我害怕她是，也害怕她不是。

打记事起，奶奶就告诉我，我没有妈妈，只有爸爸。

可每每看着强子的妈妈。

我都好羡慕，好羡慕他。

他妈妈会给他做衣服，会绣小花，还会编织各种稀奇的小东西。

我也想有妈妈...

“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妈！”

我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出，眼眶里突然蓄满了泪花。

疯女人动了动，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我。

“嗯...”

这是我听她说的第一个字。

我顾不上别的，这一刻我知道自己有妈妈了，不再是没妈的孩子了。

我激动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妈！！”

疯女人先是一愣。

良久，她艰难地抬起胳膊，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第一次。

我第一次感受到妈妈的爱。

我哭的更大声了。

相聚的时间很短，很快大门外传来奶奶和爸爸的声音。

妈妈比我反应快，她一把推开了我。

“走...”

我哽咽着看向她，摇摇头，我还不想走。

“走...”

“打...”

妈妈用手打了自己两下。

我知道她的意思，妈妈是怕我挨打。

“妈，我晚上就来看你。”

我抹了抹眼泪，依依不舍的钻出了鸡圈。

奶奶和爸爸正好进门。

见我眼睛透红，浑身脏兮兮的样子。

爸爸眉头一皱，呵斥我道：“又去哪儿疯了？赶紧去洗洗，跟疯婆子一个味儿，恶心死了。”

“你说他干啥，赶紧回屋去。”

奶奶不耐烦地摆手，让爸爸少说两句。

“全友，你去河边洗洗去，以后别玩得那么疯，给你爸找不痛快。”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等我洗完回来，奶奶和爸爸已经把饭做好。

爸爸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有点害怕。

因为他总是阴晴不定的，有时候对我很好，有时候却张口就骂，抬手就揍。

“去吧，没事。”

奶奶摸了摸我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祥。

我紧捏着裤腿，胆战心惊的走了过去。

“爸...”

“哎，我的好儿子。”

“爸刚才不是故意凶你，是疯女人她不配当你...”

张平嬉笑的脸突然冷淡下来，话也戛然而止。

我抬头看向他。

“爸？”

奶奶给他使了个眼色，张平立马咳嗽了两声，岔开了话题。

“没事，没事。”

“来来来儿子，坐下吃饭。”

张平再次恢复刚才的嬉笑，招呼我坐下吃饭。

他不断地往我碗里夹菜，还说年后要给我买个自行车。

“谢谢爸...”

我吃着菜，默默地点头。

张平说的话，听听算了，他从来不会真的给我买。

饭吃完，张平放下筷子，回了里屋睡觉。

奶奶要去院里拿泔水桶。

我趁他们都不注意，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

然后拿了点馒头和炸鱼放进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