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娘裴瑾

楚虞娘在嫡姐楚丽娘与裴瑾大婚前一日，坐着一顶青灰小轿子，带了两箱妆笼和二百两银子与嫡姐的嫁妆一起从侧门进了裴府。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在绣塌上，等到天色渐渐灰暗朦胧，才听到房间门被人推开。

裴瑾穿着一身墨色的直裰站在她面前，她看着他的衣袂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也跟着一紧。

直到下巴一把被裴瑾捏住，逼着她抬起了头。

裴瑾看着不过二十模样，但眉目皆是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姐夫……”虞娘怯生生地喊道。

裴瑾一听眼眸更冷了：“你们楚家倒真是没脸没皮。”

见裴瑾离去，虞娘这才渐渐缓了口气，一张脸憋着气通红，额上还起了一层薄汗，她用帕子小心擦拭着，倒是惹人怜爱的紧。

她是万万不敢在嫡姐大婚前与他做那事的，本来还想说自己癸水来了躲过今日，还好……裴瑾离去了。

虞娘是不受宠的庶女，从小谨言慎行，就盼着有一日嫁个大差不差的人家当正头娘子。可造化弄人她一朝成了媵妾，今后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子庶女，她心有不甘，如今看来却只能认命。

她自下午来裴家就还未用过饭，看了看黑尽的天，实在忍不住想出去问问有没有吃食。

没曾想，刚出了门就见院子里安安静静，只见灯笼高照，看不见人影。红色的绸布在晚风中翻滚，正屋新房外只有一个小丫鬟蹲在地上，见她从耳房出来忙紧张的站起来。

她上前两步就听到了一阵轻靡之声，偶尔带着几声交欢调笑，虞娘脸色一红怔怔的定住。

见小丫鬟紧张的站在原地捏着衣角，虞娘忙转身回了屋子，这一夜再没出过门。

第二日一早，天还朦朦亮外面就传来一阵吵杂声，虞娘撩起床帐就见院里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院子皆是一片喜色，就连廊下洒扫的婆子也在头上别了一朵红花，见房的门吱呀打开，里面几分清冷瘦弱的女子走了出来。

“如夫人？”

媵妾的身份比一般的妾室要高些，可裴家本就瞧不上楚家，就连嫡姐还未嫁进来就已被婆母夫君不喜了，何况是虞娘。

这声如夫人听起来倒是有些抬举她了。

虞娘颔首道：“嬷嬷唤我小娘即可。”

洒扫婆子点了点头道：“是，不知小娘这是有何吩咐？”

虞娘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不应该告诉别人她没有吃食的事情：“不知厨房怎么走？夫人喜欢吃我做的玉菇瑶柱鸡汤，我想趁她来之前就把汤熬出来。”

原是如此，家中众人都知道虞娘在家中就是庶女的身份，自然是要万事以嫡姐为先。

“出了门过了花园，走到佛堂外的甬道，再往左走，过了长廊就是后罩房了。”婆子指了指方向道：“三老爷的清思院就在佛堂那边，小娘千万莫要走错了。”

“多谢嬷嬷。”虞娘温温柔柔的倒是让人不觉心生好感。

熬了一夜，刚回府的裴谦远远就见一名陌生女子扶风弱柳般，与来往步履匆匆的旁人不同，她头上既没有簪红花腰间也没有挂喜布，身上还穿着碧水蓝的衣裙看着倒是与这满院子的红格格不入。

虞娘只觉得这一路渐渐冷清，到佛堂在的甬道时，周遭也再见不到有人来往，不由得有些害怕。

裴谦忽然冷声道：“何人在此？”

虞娘受惊，浑身一颤转身看着他，而后眼里一黑，脚上一软，晕倒在地上。

醒来时就见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罗汉塌，屋子里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一身墨绿色的锦缎衬得他如空谷幽兰，修长的手指翻着桌上的书，举手投足之间风雅淡然似秋月不容尘埃冒犯。

他瞥了虞娘一眼，又将目光放到书上，随后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妾是大少爷房里的人。”虞娘小心翼翼道。

“既是大郎屋子里的，为何鬼鬼祟祟到我院子里来？”男人骤然起身走向她，眉目俊朗其中却暗藏寒冰。

虞娘忽然觉得这间屋子不仅陈设单薄，还带着令人窒息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那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渐渐走进，她顿时明白过来，这便是裴家的三老爷，那个官居二品的高官。

只听轻轻脆脆的骨头与地面碰撞的扑通声，她忙解释道：“回三老爷，妾是想去厨房。”

裴谦起了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长身玉立，眸光冷傲，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眼眶红润如受惊的兔子般哆哆嗦嗦。

“那你可知厨房在何处？”裴谦俯着身子狠狠掐住她雪白纤细的脖颈，半点也看不到怜惜。

虞娘忙道：“妾听洒扫的婆子说在这边。”

说罢肚子咕噜一声，倒像是回应她所说的话。

虞娘的脸蹭得红透大半如煮熟的虾般，她低声道：“妾真的是因为饿了……”

他的手这才渐渐松开，看着跪为身下的人道：“厨房没有给你送吃食？”

虞娘眼里依旧是红润，带着一丝惊惧的哭腔道：“妾昨日才来，厨房或许还不知道。”

厨房不知道，裴瑾院里的人不该不知道，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罢了，这些后宅的手段他不予置评。

看着女子垂着头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冷声道：“起来吧，出门往右。”

“多谢三老爷。”虞娘道了谢这才出了门。

与满院子的喜色不同，这院子里倒是如常且安静，见不到一个婆子丫鬟，唯有屋外一个小厮安安份份的守在外面。

虞娘回过头见那人沉着脸在屋门口看着自己，仿若沉静深海，她忙收敛心神快步离去。